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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背后的“忍”与“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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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背后的“忍”与“狠”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课文解读
华中师大一附中   李青
《水浒传》中的林冲是被刻画得十分鲜明的人物形象之一,他的梁山之路走得最为曲折,是最能体现“逼上梁山”的这个“逼”字的。他是如何由一个心存幻想、逆来顺受、委曲求全的“忍”者转变成一个下手狠辣,快意恩仇的好汉,他是如何从八十万禁军教头转变成水泊梁山众好汉中立场最坚定英雄人物,在课文《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可以找到答案。
文章收尾,林教头手刃仇敌的场面描写可谓血腥,十分暴力,此时的林冲和之前的温文尔雅,谨小慎微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这一变化看似突然,但仔细解读林冲的性格,和他实行暴力的对象以及背景,不难发现这背后的合理处。金圣叹认为林冲的性格特点突出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忍”,一个是“狠”。当他对外力的逼迫采取“忍”的态度的时候,也是对自己“狠”的时候;当他奋起反抗的时候,又因为之前的“忍”的长久,爆发的也就格外猛烈,格外“狠”。这两者的存在方式与转化过程,在文中有充分体现。怎样看待本文最后一段的有些血腥的暴力叙事?笔者认为需要先对林冲的性格特征进行分析。而分析人物的性格特征,就必须从文章中的语言描写的细节和动作描写的细节来探究。
一、从语言细节描写探究林冲的性格特点。
首先,林冲是个好人,他当年帮助过李小二,可谓扶危济困;接管天王堂的时候,草料场老军说东西“借与你”,林冲说我的东西“你要便拿去”,他很大方;对李小二夫妇、哪怕是对店家,也很客气。处处体现出他是一个善良而又有修养的人,与其他一众梁山好汉很不一样。在本文中,从他的语言看来,他性格最大的特点还是“忍”,忍辱苟安,逆来顺受。
文章开头写到林冲因“误入白虎节堂,吃了一通冤枉官司”,被刺配到沧州。在沧州无意间碰见了一位故人李小二,从前在东京时林冲曾有恩于他。李小二初见林冲,十分诧异,因问林冲:“恩人不知何事在这里? ”林冲指着脸上道:“我因恶了高太尉,生事陷害,受了一场官司,刺配到这里。”林冲说这一番话时,并不生气,语调十分平淡,似乎在述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恶”字在这里是“冒犯”“触怒”“得罪”的意思。林冲蒙受冤屈、充军发配、备受折磨都与高太尉密切相关,但是他称自己“恶”了高太尉,感觉林冲似乎是在怪自己不小心冒犯了太尉,惹得太尉生气,自己以下犯上做得太不应该了,似乎在做深刻检讨,这说明他对以高太尉为首的统治阶级还心存幻想,甚至觉得说不定哪天高太尉会还他一个清白。对自己的冤家仇人仍然恭恭敬敬地称其为“太尉”,并没有也不敢直呼其名。而林冲说“未知久后如何”虽然透着一种前途未卜、得过且过的迷茫,但也似乎抱着一种希望。 李小二夫妇得遇林冲,十分欢喜,而林冲则回答道“我是罪囚,恐怕玷辱你夫妻两个。”明明是自己受了冤屈,还自称“罪囚”,可见这“罪囚”十分的驯顺,即使面对的是身为平头百姓的李小二夫妇,他也诚惶诚恐说“玷辱”,觉得自己与他们相比身份悬殊,全无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威风。过了几天,管营唤林冲到点视厅,对林冲道:“如今我抬举你,去替老军来守天王堂,你可和差拨便去那里交割。”林冲马上应道:“小人便去。”面对一个牢头自称 “小人”,说明他深恐怠慢了上级。这里把林冲的忍耐,毫无斗志,骨子里的软弱表现的十分突出。特别是当林冲去买酒时,看见一间古庙,林冲顶礼道:“神明庇佑!改日来烧纸钱! ”这里的祷告,说明他面对生活中的逆境,很难主动去想办法解决,能忍则忍,当忍耐成了习惯,就只能寄希望于老天爷的帮助了。受到人生中这样大的挫折和屈辱,还能这样忍耐,也说明他的“狠”,对自己“狠”。
从课文对他的正面语言描写和侧面描写,也能隐隐看出他性格中的“狠”。正像李小二对妻子说的“是个摸不着便要杀人放火的人”,当李小二告诉他陆谦可能已到沧州并有可能对其下手时,林冲大怒道:“休要叫我撞见,便叫他骨肉为泥!”可见林冲内心深处还是有反抗意识,只不过长期的安分守己,对统治阶级的驯顺,对未来的幻想,让他压抑着这一可能燎原的星星之火。
在教学的时候,如果能引导学生找到这些语言细节的描写,就能更好地理解为什么林冲最后的爆发是那么的痛快,这样一个能忍耐的好人,只有当他意识到不能再忍,再忍就有性命之虞了,才爆发。那么社会环境的恶劣,普通人难以挣扎求存的现状就不言自明,学生对“官逼民反”的 “逼”字也就能感受的十分深刻了。
二、从动作细节描写探究林冲的性格特点。
听其言不够,还要观其行。林冲的隐忍不仅表现在语言上,也表现在动作上。
当他听说陆虞候等人找上门来以后,买了把解腕尖刀,在街上寻了三五日,足见心中的怒火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反抗性向前跨了一大步,但不见消耗,心下就“慢”了,渐渐放下这件事,可见他性格里委曲求全,得过且过的一面又占了上风,这何尝不是因为长期忍耐,怀抱幻想的结果?
后来到草料场交割后,身上觉得寒冷,便想去买些酒来吃。离开时,作者对林冲的动作有一段精细的描述:“把花枪挑了酒葫芦,将火炭盖了,取毡笠子戴上,拿了钥匙,出来把草厅门拽上;出到大门外把两扇草场门反拽上锁了;带了钥匙,信步投东而去。”这里的几个动词“盖”“戴”“拿”“拽”“带”非常传神地写出了林冲此时的小心谨慎。看护大军草料场责任重大,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灭顶之灾,这一点林冲非常清楚,因此他先将火炭盖上,以免发生火灾。然后把门紧锁上,特别是不忘带了“钥匙”。漫天大雪,遮天蔽日,林冲孤零零一个人,这个场景十分凄凉,即便是这样,他还在小心谨慎地做着事,忍耐力可谓惊人。林冲买酒回来后发现,两间草料房已被大雪压垮了,自己侥幸躲过一劫,他临走还要“摸”一下有没有火种。不得已,只好到山神庙里歇息的那一晚。 “林冲把枪和葫芦放在纸堆上,将那条絮被放开,先取下毡笠子,把身上雪都抖了,把白布衫脱下来,和毡笠子放在供桌上,把被扯来盖了半截下身,却把葫芦冷酒提上来,慢慢地吃”此时的林冲的状况与他之前的生活比起来可谓狼狈之极,凄凉之极。可是面对如此恶劣的环境,他没有半句怨言,也没有咒骂老天,始终沉默着,忍耐着,他把自己的忍耐力发挥到了惊人的地步。林冲对恶劣的自然环境的容忍其实质也是对黑暗的社会环境的容忍,而林冲的这种沉默容忍,也许就像一座不断聚积着能量的火山,在课文末尾终于爆发出来。
三、从林冲性格的转化看暴力出现的合理性。
林冲性格中的“忍”在文章中变现充分,“狠”只在文章的最后才突出表现出来,但二者应该是同时存在在他身上互为表里的。之前的自我压抑,骨子里还是狠,之后的手刃仇敌的固然血腥、固然“狠”,是过分的忍的一种必然结果。看似突变,但又何尝不是隐藏性格的外露?文章的最后,作者用语言和动作描写为读者贡献了一场暴力美的盛宴,林冲性格的“狠”,与前文形成对比,先抑后扬,让读者读来也仿佛有一种压抑久了爆发的快感。
陆谦等三人放火烧了草料场后跑到了山神庙前,得意忘形,口无遮拦,却不料被古庙里的林冲听个正着。此时林冲霎时明白了,自己的自轻自贱、妥协退让、卑躬屈膝,换来的是坏人的步步紧迫。他们必欲置林冲于死地而后快,自己与以高太尉之间是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的。长久郁积在林冲身体里的仇恨,此时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了,面对阴险的仇人,林冲大喝一声:“泼贼哪里去?”此时他已经完全清醒,或者说完全不抱任何幻想,面对陆谦的求饶,他大骂他们“奸贼”“泼贼”,全无往日的温文尔雅;下手凌厉狠辣,肐察的一枪,先搠倒差拨,又后心一枪,搠倒了富安。那陆谦才行得三四步,被林冲赶上,劈胸一提,丢翻在雪地上,用脚踏住其胸脯,把陆谦上身衣服扯开,把尖刀向心窝里只一剜。陆谦霎时也命归黄泉了。此时的林冲,像一头发狂的雄狮,在极短的时间里,他就结果了三个仇人的性命。 “搠”“提”“丢”“踏”“扯”“剜”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毫不迟疑,简直都有些“心狠手辣”了,但读的人又不得不为林冲拍手称快,甚至觉得杀的合情合理。此时那个隐忍犹疑的林冲不见了,昔日八十万禁军教头的威风又回来了。林冲那沾满鲜血的双手,实质上昭示着他已挣断了逆来顺受、幻想苟安的思想绳索,不再是忍辱负重的老好人,而是一个快意恩仇的好汉了。 在本文结尾处,作者还有一小段动作描写:“林冲穿了白布衫,系了搭膊,把毡笠子带上,将葫芦里的冷酒吃尽了,被与葫芦却丢了不要。提了枪,便出庙门投东去。”林冲一直小心翼翼保管的钥匙不要了,被子与葫芦这些象征着安稳生活的东西都丢了,只提了枪,便出门投东。此时的林冲已彻底清醒了,已经完成了性格的蜕变,彻底抛开了性格中“忍”的一面,成为了一个真正的英雄好汉。
通过对细节的品读探究,可以发现林冲的这种从好人到好汉的转化过程看似是一种“突变”,但背后是长期蓄积的力量的爆发,是长期压抑隐忍后的宣泄。而这种“忍耐”在本文中是通过很多细节生动地体现出来的,这就要求我们在指导学生阅读时不能观其大略,要仔细探究,通过研究林教头的语言、动作细节,来探究他性格转变背后的原因,从而对文章的主题“官逼民反”有一个深入的了解。另外,也要指导学生正确看待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暴力叙事,不能脱离时代背景,要注意背后深层次的社会原因。
当然《林教头风雪山神庙》中可品味学习的东西很多,比如情节的曲折,对风雪的正面描写侧面烘托,还有古典小说中的“草灰蛇线”埋伏笔的手法等等。但这节课我设置的学习重点是学习文中的细节描写,虽然是从暴力引入,以快意收尾,但主要目的还是希望通过研究主要人物的言行,让学生掌握他的个性特点,希望在他们通过学习这一课,掌握细节描写的作用,并且能将其运用到日后的阅读与写作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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